她感到自己的身材忽然变得轻飘飘的，渐渐飞升到半空中。她瞧着下面那具毫无赌气的身材，心有不甘地瞪大双眼仿佛在与自己对视，而旁边趴在自己身材上哀哀大哭的是忠诚的丫鬟春菊。
这，就算是逝世了么？
她慢慢想起自己的名字，庄魅颜，庄家的第三个女儿。家里的女儿都用“美”字命名，大姐庄美玉，二姐庄美仪，四妹庄美玲，五妹庄美婷，唯独她用的是“魅”，只因她生来长得丑，受父亲嫌弃，连名字也只配用鬼魅的魅。
据说她刚出身时差点把接生婆给吓逝世，连说主母生了个小妖怪。父亲找相士算过，说她命格不好，克父克母，父亲本打算把她送给乡下的亲戚抚养，是母亲一力保持，她才留在府中，那时，母亲还未疯癫，还是庄家的正室夫人。
一qiē不幸被相士说中，她的命格果然不好，找了三个奶娘，居然连连得病，要不就是家中失事，弄得没人敢来照顾她，母亲只得亲身抚养她……可是，母亲居然也疯癫了。
果真就是自己的命不好么？
庄魅颜感到自己越飞越高，已经脱离居室，来到宅院上方，俯瞰众生，看见不远处一个蹒跚而行的中年妇人，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脸上一片怔忪茫然之情，嘴里不住的喃呢着什么，那就是自己的母亲啊！
母亲一不警惕撞到迎面而来的一个仆妇打扮的女人，那个女人不耐心肠推了她一把，母亲便摔倒在地上。仆妇样子容貌的人藐视地啐了一句：
“疯子！”
庄魅颜心中悸动，只感到自己快要哭出来了，偏偏无法哭泣，想高声骂人，却喊不出声来，她听得清明确楚，她闻声母亲嘴里在不住念叨着：
“颜儿，颜儿，你在哪儿呢？快回来！到娘这里来啊！”
母亲疯癫之症越来越厉害，已经到了不认得人的地步，却还是记着她－－在那个可怜疯子的记忆中，始终感到她的颜儿是个很小很小的婴儿，还需要她的掩护。
不过，这跟她再也没有关系了，她逝世了不是么？
再往远处，宅院的外角，家族学堂的门外，跪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头上顶着石板，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学堂，学堂里其他学子正在听夫子讲解新的科目。他是自己的亲生幼弟庄容熙，他是疯母所生，惹了很多传言，比他小四岁的族弟都能坐在学堂里念书，而他直到今年春天，才进了学堂，这还是她这个做姐姐的到处求人，跟管事的二夫人央求再三好不轻易得来的机会。在学堂中，他经常被人欺负，假如跟人吵了架，先生总是会罚他。
这以后跟她也没有关系了，她逝世了啊！
再往远一点，是奇石嶙峋，种植了各色草木的园子，里面穿红戴绿的丫鬟奶娘们拥簇着庄家的掌上明珠，她的姐姐妹妹们，正在院子里嬉戏，享受人生最美好的时间。
人生为什么这样不公平？老天爷为什么要给她这样一副丑陋不堪的相貌？她心中感到哀愤莫名，假如老天也可以给她换一身皮囊，她必定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她感到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轻，越升越高，渐渐可以看到全部城镇，甚至还能看清在祁连山半山腰的那座庙宇－－慈念庵。她每个月风雨无阻到庙里烧香祈愿，尽管银钱紧张，可她从没断过自己的香火钱，她没有别的措施，只能祈求神灵的庇护。
可是，神灵，给她的是什么？是一个更真实更哀惨的本相。
她的视线擦过慈念庵门前的石阶，看到一个佝偻的含混身影，那个身影应当是那个疯癫老道，前些日子不知从何而来，天天呆在慈念庵门前，嘴里经常说着胡话，动不动就会狂笑不止。
昨天她看老道可怜，就把手里仅剩下的一点碎银放在他身边，老道泛着一双浑浊昏黄的眼睛，傻笑呵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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