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锣开道，鞭炮齐叫，庄府本日接的可是喜旨。舒骺豞匫由于提前得了信，庄严元早就备下香烛香案等接旨的一应物件，沐浴更衣，带着全家人候在前厅。宣旨的太监念完诏书，含笑看着庄严元无比郑重地叩头接旨，并且恭恭敬敬地把诏书供奉在香案之上，焚香敬天。
庄府高低洋溢着一股喜气，唯独正主儿庄魅颜反响淡薄，借口说头痛，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后院的凉亭。如今她治家有方，权势已是如日中天，她说要静坐，庄府里没人敢来搅扰。
与瑞祥王府的“九曲十八弯”相比，庄府的长廊波折就显得相形见拙，不过小巧中透着几分灵气，确有几分小家碧玉的韵味。园中湖泊此时已经展满了荷叶，荷香馥郁，亭子下横着一个小小船，隐隐有点“野渡无人船自横”的情趣。
午后无风，阳光静谧，庄魅颜静坐亭中，忽然她听到，或者说是感到到，一处细微的声响，有人来了。
不需回头，庄魅颜只瞧着水里的两个倒影，那日她穿着素色薄衫，在水中的倒影宛如盛开的睡莲，清新怡人，身边的那个黑衣身影，英俊非凡，忽然湖中起了一片涟漪，圈圈散开，两人的影子刹那含混不清，那个黑衣身影却像滴在宣纸旁边的一滩墨，浓得化都化不开。
“本来娘子终极选的人，并不是我！”
没有想象中的恼怒，声音温和，像是在闲话家常。
“那日在雪地里，是你救了我；那日土匪要凌辱我，也是你救了我。”庄魅颜感到自己的声调变得很奇怪，十分空旷，仿佛声音经过她大脑的时候，她的头脑里是空的，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所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她听到对方微笑着重复她的后半截话。
“无认为报，只能用清白身子抵了这场债。”
萧轩宸仍然在笑，笑脸里透出几分冷意，他的神情霎那之间变得无比寂寥，低声道：“本来娘子要偿还我的，不过是一场债，我救了娘子的时候，并没想到这一点，早知如此娘子心意如此，三年前我就可以赞助娘子了却心愿。”
他的声音在她的耳朵里嗡嗡作响，似乎在她的头脑里放进往了一个大蜂巢，那些字眼变成无数个黑乎乎的蜜蜂，飞来舞往，完整不知道停息。
“娘子心中念念不忘的始终是那个现在就高在云真个男子。”
“娘子你终于骗了我一次。此前我骗过娘子次次种种，全部加在一起，也只不过能委曲抵消，这样才算是两不相欠。”
那个无比喧闹的蜂巢终于彻底爆裂，似乎有人放进往一个炸药，“嘭”的一声之后，一切回于虚无……什么都没有了！
那日在雪窟里，那个温热的怀抱，那男子轻声说道。
那日在悬崖处，那个热情的怀抱，那男子轻声喃呢。
“你我都是磊落之人，无需畏惧！”
混沌深处的记忆被撕开一道裂口，雪窟里含混的面貌，那夜迷乱中她摸过对方的脸，冰冷坚硬的银质面具。她尽不迟疑地摸向他脸上笼罩的面具。
“别乱动！”黑暗中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指。
她却固执起来，用力摆脱他受伤后无力的手指，随手打开火折子，在跳跃的火光下，她固执地揭开那个面具。即使眼睑合拢，睫毛轻垂，看到不那双清澈无痕的明眸，即使隔了三年的时间，但是那张俊美而熟悉的脸庞仍然和她心中层层叠叠无数个影像重合在了一起。
“小白。”
“娘子可知三年前娘子的清白我唾手可得，因何我弃之不取？”萧轩宸轻笑盈然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中。
这个问题昨天他也问过，她记得当时自己嗔道：“由于你是傻傻的小白。”
他不依不饶，两人闹做一团，这个话题也就撂下了，如今他重新提起，必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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