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锦抬开端，看着不远处那匹马上器宇轩昂的男子。他还是那样，和景初八年初次见到他时一模一样。那时候的他，眉宇间多了一份傲然，少了一丝冷淡，他居高临下地说道：“听说你就是杜将军的女儿，武艺也不过如此嘛！”
“放开她，兴许朕还会留你一条贱命。”
再度开口，她记忆里的少年随着光晕消散在空中，她所要面对的仍然是这个用冷淡眼力看向她的男子。
她没有求饶，嘴角挂着淡淡的冷笑，缓缓地将匕首又朝里推了一些。梁乃心颈上的血珠顿时就连成一线，慢慢地流了出来，染红了她月华锦的胸襟。
“你！”
男子眼里终于没有了淡然，暴戾的脸色涌现在他的脸上。他再也没有客气，架开马鞍上的长弓，箭头的方向直指向挟持梁乃心的杜云锦。
“乃心已有朕的骨肉。”
他没有射出那支箭，但杜云锦的心却重重地挨了一箭。她看向身前的梁乃心，在那双娇弱的手护下的腹部，竟然孕育着一个婴孩，一个属于梁乃心和他的婴孩。她再看向自己身上的那截脏乱的裙子，不由得大笑起来。
“梁乃心有你的孩子，那么我呢？我的孩子呢？”
她轻声地问，比他更加淡然。
男子似乎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惊奇地看向梁乃心身后的杜云锦，她也有孩子？会是谁的孩子？那个孩子此刻又在什么处所？
男子手里的弓箭缓缓地落了下往，眼里也多了一抹犹疑。
他在动摇。
知他甚多的梁乃心已从那一微弱的变更中就瞧出了其中的含义，不过她尽对不可能让他有任何动摇的机会。她的脚悄然朝后一退，颈上的血痕更深，而她此刻捂住腹部，神情扭曲。
“陛xià，娘娘怕是不好。”跟在男子身后的宫卫军里有人瞧见梁乃心越来越苍白的脸色，静静地出声提示着他。
男子的眼力从杜云锦身上转到梁乃心身上，又从梁乃心身上看向杜云锦，重新张开手里的长弓。
“杜云锦，你若是现在放开乃心，朕答应你再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
“哈哈哈，我要那些活命的机会做什么？”杜云锦没有因他这句话服软，反而笑得凄厉：“杜家军毁了，我爹逝世了，我的孩子也没了，我还要那些活命的机会做什么？”
孩子……
听到她再次提及这个话题，男子的脸色再次松动，但这次手里的弓却没有被收起，仍然瞄准杜云锦。
杜云锦冷冷地看向男子，似乎没有感到到四周浓重的杀机。她只是浅浅地笑了笑，看着满眼的桃花，轻声念道：“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尽。萧瑀，我本日就让你也试试失往最在乎之人的心痛感到！”
她手中的匕首没有丝毫地迟疑，梁乃心颈上的血迹渗出得更多，滴滴落在胸前，染红了萧瑀的双眼。
箭咆哮而过，超出梁乃心，正中杜云锦的胸口。
她看着胸前的这支翎羽箭，再看向被萧瑀及时拥进怀中的梁乃心，脸上的笑意愈甚。
他在意的，始终都不是她。翎羽箭带来的宏大冲力，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推后几步，似她眼前飞舞的花瓣飘落身后的山崖。
东吾山的桃花林，蓝本就是开在一处悬崖旁的。
“萧瑀，欠你的俱已还清，可你欠我的又什么时候回还？”
这声音，随着风，从山崖下悬落而回，在桃花林中响了又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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